中国历史上 第一篇悲秋辞(下)

 
作者  收藏   举报   发布时间:  2021-06-08 14:57
徐家兴 湖北武汉

宋玉《九辩》赏析

《九辩》这篇长辞可分为十章品读,开头就鲜明地点出主题:“悲哉,秋之为气也,草木摇落而变衰。撩栗兮苦在远行,登山临水兮送将归。”

在先秦典籍中,虽然不乏人们对秋寒的畏惧,但更多是秋天农作物收获喜悦。宋玉却把秋天万木凋谢与人的遭遇联系,“坎廪兮贫,士失职而志不平”、“廓落兮
羁旅而无友生”、“怆况慵兮去故而就新”“时亶亹而过中兮,蹇淹留而无成”,失去官职没有人同情,独自流浪人过中年事业无成。所有不幸,仿佛都集中在诗中在诗中抒情主人公的身上。于是这位狐独、哀怨的流浪者,眼中的秋天景物,无不带上了悲伤的颜色。贫士宋玉的悲秋主题确定,他的诗歌就顺利地舒展开来了。

从第二章到第十章,《九辩》反复抒述见秋而悲的原因。他叹息:“有美一人兮心不绎,去乡离家兮倈远客,超逍遥兮今焉薄。”美丽的女人竟然被抛弃,独自飘零远方,而所思恋的人却不理睬,爱情破灭,能不伤心?

第三章写一路所见秋色,眼中都是凄凉。你看,“白露既下百草兮,奄离披此梧楸。”寒露下來,百草焦黄,乔木落叶,春天的群芳与夏日的浓荫,都消失了。“惟其纷糅而将落兮,恨其失时而无当。”季节过去了,草木只能黄落。机遇失去了,贫士唯有悲哀。

第四章在脉络上遥一接第二章,还是以一个被君所弃的美人口气,写她求爱不遂的悲苦。”猛犬狺狺而迎吠兮,梁闭而不通。”大门紧闭,门外恶犬狂吠,怎能传送去一片心意呢?无奈之下,只好“块独守此无泽兮,仰浮云而永叹。”在秋草揺摇的水泽边,伤心人只能仰天悲叹了!

第五章是直接模仿屈原的《离骚》和《涉江》,所以大都评论者认为,宋玉的政治性社会性就在这一章里。特别是诗中用了姜太公九十岁才获得尊荣的典故,显示诗人参与国家大事、建功立业的希翼。“君弃远而不察兮,虽愿忠其焉得?”宋玉所说的是,如果贫士为君王所用,也能像姜太公一样立下赫赫功勋。悲愤郁结,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消散。这一章集中在贫士自身进行抒情。

第六章承第五章,着重写霜露霰雪,突出了秋已深、冬即至的季节的特点。“愿缴幸而有待兮,泊莽莽与野草同死”,季节不等人,岁月不等人,贫士失意,虽怀着侥幸心情等待,然而仍是无望。冬季來临,能熬过这严寒吗?“无衣裘以御冬兮,恐溘死而不得见乎阳春!”由悲秋发展到惧冬,贫士的心情更加紧迫也更加凄苦。

第七章全然抒发岁月流逝的感伤,诗中的秋夜、夕阳、流水、明月,无不加强了岁月不居一事无成的慨叹。

第八、九章,诗歌集中突出“失人”的悲哀。所谓“失人”,一方面指掌权得势的都是薄幸小人,奸臣当道,把持国柄,使社会污秽混乱;一方面指贫士一类的贤人被弃置不用,心怀壮志宏才却不得施展,还受到小人排挤、压迫。在悲怨之后,诗人仍抱有希望,“罔流涕以聊虑兮,惟著意而得之。”要擦干眼泪去唱歌,壮气可嘉。但是底气不足,只能幻想,这秋天的悲哀仍盘结在贫士心里。

最后第十章,是全诗的结束。悲秋如何了结呢?只有依赖浪漫主义的想象,人间得不到,天上来补偿。于是:“愿赐不肖之躯而别离兮,放游志乎之中”离开躯体的精魂,穿过太空的日月虹气,成了天上神灵的主宰,朱雀、苍龙、雷师、风神都听他调遣,成为他车驾的扈从。多神气、多得意!贫士之贫变成贵,悲秋之悲变成喜,悲秋的主旨却引出一个欢乐结尾。然而只是幻想虚构的欢乐。秋天仍然是草木黄落,贫士仍然不为世用。现实与想象的强烈对比,把悲秋的主题更加强化。

从社会意义而言,《九辩》虽也有伤时之语,但缺乏社会的指涉性。所以司马迁说:“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,终莫敢直谏。”从文学艺术创造性未看,是一篇成功的作品。悲秋题旨,本来是古代南方文学的特点之一,最能显示楚骚精神的浪漫主义色彩。《九辫》把悲秋题旨发挥得淋漓尽致,也成为后世人学习的典范。从此,在中国文学中,悲秋一直是诗文家喜爱的题材。雄才大略后汉武帝有《秋风辞》;潇洒俊秀的曹植有《秋思赋》、《遥逝》;高瞻远瞩的曹丕有《燕歌行》。魏晋南北朝诗人笔下的秋天,大都带有《九辩》悲秋的气息,庾信《拟咏怀二十七首之十一》:“摇落秋为气,凄凉多怨情。”此后唐宋元明清,诗词中悲已成为中国传统文学的母题之一,产生了许多动人的作品,《九辩》应有原创性的功劳。

宋玉其人:
宋玉,楚国文人,中国古代四大美男之一,生于屈原之后,为屈原之后学。曾事楚襄王,但楚王不怎么给力,旁边小人横行,再加上秦国日益强盛,大势已成。
所以一方面宋玉自己无处报国,一方面又眼见家国不幸,这种种的悲惨遭遇让宋玉创作了不少的辞赋,其流传作品有《风赋》、《高唐斌》、《神女赋》、《登徒子好色赋》、《大言赋》等,所谓“下里巴人”、”阳春白雪”、“宋玉东墙”的典故皆他而来。其中《九辩》是他在辞赋上的巅峰之作,对楚辞的发展传承起到了一定的作用。

宋玉的成就虽然难与屈原相比,但他是屈原诗歌艺术的直接继承者。在他的作品中,物象的描绘趋于细腻工致,抒情与写景结合得自然贴切,在楚辞与汉赋之间,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。后人多以屈宋相称。李白曾说:“屈宋长逝,无堪与言”。可见宋玉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。


《咏怀古迹五首》其二 唐.杜甫

“摇落深知宋玉悲,风流儒雅亦吾师。
  怅望千秋一洒泪,萧条异代不同时。
  江山故宅空文藻,云雨荒台岂梦思。
  最是楚宫俱泯灭,舟人指点到今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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