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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废品师傅老张的活法
张 俊
荆州市沙市区江津花园通道口处有个废品收购点，门开在一段院墙上，里边狭长又昏暗，老张就在那里上班。
老张的废品收购点
老张今年57岁，矮个子、留平头、脸色黑红，有两道浓眉，眼睛总是亮闪闪的。
老张的面相虽生得有点老，但他做起事来却是风风火火，一副劲抖抖地样子。知道老张大名的人不多，他的手机号写在门口挂着的一块红纸板上，有人要卖废品就会给他打电话，说张师傅你来一下。
正在整理废品的老张
老张十多年前就在这里设点收废品，先租的是一个带小屋的院子，他和老婆从早到晚都在一堆废品里忙碌，一儿一女则在门前的长凳上做功课。后来儿女外出上学，再后来老婆也不来了，于是老张就换了现在那间小屋，独自一人守着收废品的生意。
老张是荆门蛟尾人，1986年修荆沙地方铁路时占了他那个村里的地，他被招工到原沙市市纺织机械厂当翻砂工。尽管这活又脏又累，但吃商品粮的身份却让他满足。他兢兢业业地干了十多年，好不容易熬出头当上了质检员，可厂子却破产了。他没啥技术，只有一身力气，就先去蓝星建材城拖了两年板车，而后才自己设点收废品。
在昏暗小屋里的老张
老张人很本份，做事一板一眼。他上门收废品时，会将别人待卖的东西分得清清楚楚，请卖主过目后才利落地收货，从不干浑水摸鱼的事。
老张说曾多次从收来的鞋盒子里发现新皮鞋，他都会及时地送还给人家。他说别人的鞋子，他若穿着会很不舒服。
老张人也老实，从不敢贪恋身外之财。有一年，老张在一个教工宿舍区收了一堆废纸盒，回来整理时发现其中一个装有7万元现金。他赶忙拿着钱返回收纸盒的地方，找到失主后退还了那笔巨款。从那以后，那个教工宿舍区的人只要是卖废品，就只让老张一人收，即使他有事外出了，也会等着他回来再卖。
其实老张很需要钱，他老婆也是因征地进城的，原在一家幼儿园当幼师，因老张的父亲想个孙子，他俩就冒险生了一个，结果老婆被单位除名。一家四口要吃饭，儿女还要读书，就全靠老张一双手讨生活。尽管是这样，他还是不会去拿非份之财，他说他害怕半夜里有人来敲门。
老张自己没读过几年书，但一双儿女却是读书的料。儿女是在一大堆废品旁长大的，老张没钱给儿女请辅导老师，读书就全靠他俩自己用功。结果女儿考上了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，会七国语言；儿子第一次高考时考上华中师范大学，他觉得档次比姐姐的低了，不去再考，后来就考上了哈军工大，学动漫和影视制作，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，后又被黑龙江大学作为重点人才挖了过去。
老张也有过不幸。女儿毕业后考进了外事部门，那年单位派她去泰国进修，她抽空回来看父母时，一天坐在自行车后座上，风衣被另一辆车挂了一下，结果仰天倒地，当场就摔死了。老张心里很痛苦，但表面上就像啥事都没发生一样。
老张收货用的电动三轮车
给老张带来安慰的是儿子，儿子在黑龙江大学边教书边念完硕士和博士，刚三十岁就当上了教授。老张得意地对人说他儿子是“黑大”百年来第一个享受这种待遇的人。说完还会感叹一句：假若不超生，女儿走了，我和老婆靠谁去？
老张儿子的学校给他分了大房子，儿了要老两口一起去他那享清福，但老张死活不肯去。儿子无奈地说一个月给他寄5000块钱来，要他别干了。老张一口拒绝，他说还要干几年，他可不愿去儿子那吃闲饭。他常笑那些去公园锻炼身体的人，他说他白天一身汗，晚上吃两大碗饭，既不长肥，又睡得沉实。他的身体除有点遗传性高血压外，一切都是棒棒的。他认为人还是累点好。
老张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成就的人。他先前是骑一辆三轮车收废品，现在改用一辆三轮带车厢的电动车了。那辆车是红色的，开起来噪音有点大，但看上去却也威风凛凛，进道口时行人一听噪音就会纷纷给他让路。
老张不喝酒，只抽点烟。他不出门收废品时，过去是在那间小屋里翻看收来的旧书报，最近则改看电视了。那是一台九寸的黑白电视，也不知老张是从那个旮旯里淘来的。
老张和他的宠物犬
老张还是个蛮热爱生活的人，最近他养了条棕紫色的宠物犬。他怕它热，给它剃了毛，还在它脖子上系了条红绸带。老张感到自己现在的活法跟中产阶级的生活比，也没啥本质的不同。
老张几十年如一日，风风雨雨地向前走着。他苦乐自担，不怨天尤人，更不对妻儿发脾气，默默地打发着时光，然而生活却在他不动声色地努力中悄然地发生着巨变。
（作者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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